(原標題:being minority: how does it feel?)

前兩天的性別課 [1] 讀了一篇文章《Becoming Taiwanese: Self-Perception of the New Taiwanese Immigrant Females》,裡頭談的是臺灣新移民女性的「臺灣經驗」。新移民女性指的是一般人口中常說的「外籍新娘」;文章中訪問了數名新移名女性(Taiwan new immigrant females, or TNIFs),書寫了她們為何來臺灣、來臺後的經驗和適應過程。其中很大一部分提到了臺灣媒體和一般大眾對 TNIFs 的刻板印象:認為她們來自「落後地方」[2]、來「偷臺灣人的錢」、「搶了臺灣人的工作機會」,因此部分人並不願意以平等尊重的態度對待她們。
認為她們來自「落後地方」?
事實上有不少人來自都會區,原生家庭的環境也比臺灣夫家的狀況來的好。
說她們「偷臺灣人的錢」?
其實這些跨國婚姻的大多數利益都是被仲介業者所賺走的,她們的原生家庭並沒有拿到什麼錢;相反地,她們的父母親花了大把心力養大的小孩,最後卻嫁到臺灣來為臺灣打拼、為許多年經人口外流的鄉村提供了最需要的勞動力。到底是他們占了臺灣的便宜,還是臺灣占了他們的便宜?
覺得她們「搶了臺灣人的工作機會」?
她們所從事的工作往往是現在臺灣年輕人已經不願意再做的「勞力密集、高危險性、無技術性」的工作。[3]
文章作者、也是這堂課的客座老師 ─ 陳美瑩老師在上課時提到:當我在做田野時,往往背著我的大背包、還有重重的筆電,加上我的皮膚又黑,整個人看起來比受訪者還要像新移民。我常常去圖書館,那裡的館員以為我是移民就不太理我、刻意忽視我,於是我故意拿出我的證件,告訴他們:『你好,我是嘉義大學的老師』,他們見狀,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說:『真是抱歉,不知道妳是老師!』那時候我就知道,這群臺灣人需要教育!
在這堂課中,我又再次體會到,人和人之間,先天上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差異,大部分的差異都是後天環境造成的。
美瑩老師在介紹自己時也說,她不覺得自己有國外學歷就很了不起,事實上她有很多國中同學比她還聰明,只是她當初「剛好」有機會能夠繼續升學。就如同今天,其實我們並沒有比人家了不起,我們只是「剛好」生在臺灣,而她們「剛好」是相對少數的移民者。換個角度想,如果是我,我能夠像她們一樣有勇氣,到一個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去開展自己的新生活嗎?我們可能出去個半年、一年交換學生,爸媽就擔心的要死,事前也準備個老半天,深怕有什麼差錯;相較之下,她們一嫁過來,就是一輩子。
這就好像當年,張麗麗老師跟我們說的:今天,我們能夠坐在這裡上課,其實拿了很多社會國家的資源,我們要感恩,並且懂得回饋。你可能覺得,你所擁有的一切是你努力的結果,所以心安理得的享受;當然,你的努力是不可否認的,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,我們這些人,都只是「剛好」擁有了現在社會所重視的「天賦」:我們「剛好」蠻會念書的,所以我們今天在這裡。如果今天的社會是原始的狩獵社會,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享受這些資源嗎?
老師們常常會說一些很有道理的話,但我卻往往要在經歷更多之後,才能深刻體會話裡的涵意。
我想到孫維新老師說過的:你們要記得,每個人所該得的東西都是差不多的;不要貪心,不要覺得自己應該擁有的比別人多。北歐的「楊特法則」說的其實也是類似的平等哲學:「別以為你比別人強」、「誰也不比別人差」[4]。
而另外一個想法,則和我之前參加 ISFiT 的體會相呼應,也是這篇文章的標題「作為少數,是什麼感覺?(being minority: how does it feel?)」。
ISFiT 給了我很棒的跨文化、跨國經驗,聆聽來自世界各地的聲音,從討論中開拓想法和眼界,而這大概也是大多數人對這個活動的想像:「好玩」。但其實,它同時也給我上了一堂珍貴的課:「當少數」。
參加活動的亞洲人不多,歐美學生占了大多數,也因此,clubbing 文化在這裡暢行無阻:每天固定的小組討論行程一結束,大家無不在討論今晚要去哪裡續攤、要去哪裡喝酒、去誰的家裡 pre-party、誰要帶酒。對他們來說,這是一種再習以為常也不過的文化:去 party 放鬆、認識新朋友,或者是在(可能吵翻天的)酒吧裡喝酒聊天。
但是對我來說,卻不是。
我喜歡喝點小酒、也喜歡跳舞。但我不喜歡每天都 party 到深夜才回寄宿家庭,更不喜歡因為玩過頭而導致隔天的精神不濟。我是這裡的文化少數,我到底要選擇勉強自己去「從眾」,順應大多數人的習慣;還是要冒著可能讓人覺得「不合群」或「難相處」的風險,忠於自己的想法和喜好?在月經快要來臨和挪威的冰天雪地中 [5],這確實讓我掙扎了好久。
從小到大,我似乎是很「順利」[6] 地,就走到了一個社會認可且期待的位置;社交關係中,也幸運地沒當過那個「被班上同學排擠的人」。這次,是我第一次這麼深刻的落入了「少數」的小圈圈裡。
但還好的是,我也不是那麼孤單:在我的小組裡,有另外一個日本女生 Heather 和我有一樣的想法。發現這件事的那天,我們兩沒去參加大夥的另一場熱鬧 party,而是去了她的寄宿家庭 (五個大學男生及其中幾位的女朋友) ,和其中的一對情侶天南地北地聊著。雖然僅僅是一面之緣,但那晚的談話很愉快,很美好,足以稱為我擁有過最美好的談話之一。
也是那天,我才有機會聽到 Heather 的故事,也才知道她是多麼酷的一個女生。[7]
我選擇了「do whatever I feel like to」,而不是盲目的從眾。如果沒有 Heather,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這麼勇敢地做自己。當然,這不代表我拒絕了所有的 party。[8]

在交換回來之後,我覺得有機會「一個人」,是很好的學習;而在挪威的 ISFiT 之後,我覺得有機會「當少數」,是另一種很好的學習:只有在當過少數之後,當回多數時,才更懂得小學課本裡教的「多數要尊重少數」是什麼意思。小學都有學過,但為何我們好像還是要在自己被歧視過後,才會知道被歧視的感覺有多不好受呢?
附註
[1] 性別、社會與空間 / 姜蘭虹老師
[2] 可見 Hans Rosling 在 TED 上的演說:Let my dataset change your mindset,事實上根據統計數據,所謂「已開發國家」、「開發中國家」的說法並不是那麼貼近現在的真實,國家之間的差距正在快速的縮減之中。
[3] 《他鄉際遇》紀錄片
[4] 轉錄自 https://www.wretch.cc/blog/fsj/7574654。
丹麥的「爺大定理(Janteloven)」(又稱「詹特法則」)最能貼切描述,北歐各國共通的平等主義。爺大是一九三三年丹麥暢銷小說《一個逃亡者的足跡》中,作者安克賽.森納茂斯虛構的地名。住在爺大的人,總是想方設法貶低別人,這些方法可歸納成十條定理,都在傳達「別以為你比別人強」,「誰也不比別人差」的哲學。
[5] 善泳者溺的故事:自以為去過瑞典就應該很耐寒的我,在挪威每天都穿得很少出門,然後每天都被冷死。去滑雪還不怕死的只穿一層褲子,在發現連挪威人都穿兩層之後才趕緊多加一件。
[6] 現在想起來覺得好像很自然,回去看過往日記卻發現一路上也是有許多的掙扎和壓力。
[7] 希望之後有機會可以寫這部分的故事,還有其他很酷的夥伴們;這就是那個我空著的 “ppl i met here” 想要填滿的故事。
[8] 或許個體永遠都是在「自我的特殊性」和「融入群體」中不斷的拉扯以取得最佳平衡。
me again lol
先推一下那個"剛好"到達符合社會期待的位置(或高度)
很多時候真的不是自己多有能力
就真的是機會比人多一些外加運氣好一點
我之前也寫過類似的東西
以我的資質和努力程度
"一路走來還真的是家裡支持 自己運氣好 外加始終有貴人幫助
才能勉強擠身進入每一個競爭更強的新環境"
至於當個小眾或是融入主流
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忠於並且實踐自己的選擇
不要有遺憾 不要在一邊卻怨嘆失去另外一邊的美好
(或是勇於轉換 這也是了不起的決心)
當然有時候選擇會帶來風險和損失
可能也曾經後悔
但是我一直深信人生沒有一條路是白走的
路上的崎嶇和不堪在多年之後回顧
會發現 阿呀 這些徬徨和經驗就是為了成就現在的你
so,just do it and be a better person (本來想打man 😛 )
這篇也很棒:)
看完竟然想要按J’aime,我真是facebook中毒太深了。你說的「剛好」一直是藏在我心中,尤其是天賦那段。有時候我不懂,這麼簡單的道理,大家怎麼能視而不見?? 尤其是當了老師後,唉。有時候都希望學生可以不必受那些無謂的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