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年,我和 H 去看新一代設計展。展場很大,我們到服務中心想索取攤位地圖時,發現已經被領光了,而下一批還要一陣子才會到。
「這個⋯⋯ 我們也不太確定耶,你要不要先去看,到時候再回來拿?」
我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打結了,很焦慮。然後跟 H 說:「他建議我們先去看展,再回來拿地圖。可是⋯⋯我想要在這裡等,好嗎?」
我擔心 H 會覺得等待很無聊、很浪費時間,但他一派輕鬆地說:「好啊,聽妳的。」
(後來想想,會覺得「等待很無聊、浪費時間」的,多半都是我。)
結果我們很幸運,沒有等很久,地圖補貨就到了。
我拿了之後,整個人放鬆下來,跟 H 說:「抱歉,我有點控制狂。雖然我也知道我們可以再回來拿,但是我就是很想要先拿到地圖,知道到底有哪些東西是我想要看的。規劃一下再出發。」
H 笑笑地看著我說:「我知道。」
—— 他理解我的焦慮,和背後的行為動機(控制狂、喜歡計畫)。他自在的看待,不嘲笑我、也不因此跟著焦慮起來。
他就只是看著我,就是這個樣子的我。
另一次,我和 H 一起去九份,在一個地方等著公車。
那時的我還沒有染上「一天要喝了咖啡之後才會醒」的惡習,但已經習慣 H 就是「每天要喝他的一杯咖啡」。
「公車還要一陣子吧?我可以去旁邊的便利超商買杯咖啡嗎?我還沒有喝今天的咖啡。」H 說。
「好啊,去吧。」我爽快的答應。
結果,好死不死,H 結帳的時候,公車來了。
看著前面的人一一上車,我一邊排隊、一邊焦急地回頭望向 H。H 結帳後,快步奔來,我們剛好趕上。
但我們的挑戰還沒結束:公車客滿,沒有座位,路途也比想像中顛簸。當時 H 搭公車的技巧還沒有很好,手上還有一杯熱呼呼的咖啡。
簡直驚慌失措。
我想辦法幫他拿所有其他的東西,讓他專心處理咖啡。也一邊注意四周。我想我比他更不希望這杯咖啡灑出來。
我整個人繃緊了神經,小心翼翼。可是同時,卻又難得的感到「有餘裕」:不知道為什麼,我很緊張,卻不生氣。我很緊繃,卻不焦躁。
我的身體很緊張,心裡卻還有餘裕。
我沒有生氣的立刻大罵:「都是你啦!這時候去買咖啡」、「你看你,害我們這麼狼狽」。因為我知道「他想喝咖啡」的那種感覺。因為能理解,所以並不會生氣。
下車後,H 和我說「我剛才超級緊張的,我好怕我會害我們錯過公車,也很怕咖啡會灑出來。謝謝你都沒有生氣。」
我說「啊,我也很緊張,但我知道咖啡對你來說很重要啊。」
我覺得「理解」是一種好奇妙的感覺:我最大的獎勵並不是來自 H 和我道謝的時刻,而是在慌張的情況下,我可以保持平靜,是一種「心裡面有餘裕」的感覺。

這樣的餘裕,讓我可以在看到「H 買咖啡,讓我們搭公車很不順利」的同時,也看到「喜歡咖啡的他」和「其實也不願意造成這個狀況的他」。
我以為理解是一種「給出去」的感覺,但好像其實更是一種 ——「發現自己原來還有空間」的感覺。
有空間可以容納,人的各種樣子。
因為有空間,所以不要求誰改變;能夠自在地讓對方是自己就好,也能夠自在地讓自己是自己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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