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的時候我覺得心理學很有趣,跑去修了普通心理學。
老師是有名的王牌,講課幽默、內容有趣;我跟心理學一切都好,只有一個問題 —— 「為什麼,聽起來,所有的(心理)問題,都是『童年時期』某個地方出了錯造成的」?
比如說「依附理論」:小時候我們與父母的依附關係,會影響到長大後的戀愛態度。如果我焦慮依戀,那是因為小時候我沒有跟主要照顧者建立安全的依附關係。換言之:如果我現在有什麼問題、困擾,都是小時候「某個地方」錯了。
這件事我一直沒辦法完全接受。
不是沒辦法接受自己焦慮依戀、有問題和困擾,是沒辦法接受「兒童時期造成的」這個原因。
「兒童時期造成的」給我一種無力的感覺:兒童時期早就過了啊,木已成舟、我什麼也不能做。我不相信事情會是這樣無望,所以跟心理學也就沒有再進一步。

直到數年後,我前後在不同書看到作者提到心理學家愛麗絲‧米勒(Alice Miller),去看了她的書,想法才有了轉變。
愛麗絲‧米勒
愛麗絲‧米勒是(當時的)我絕對不會主動去接近的那種心理學家。簡介上,她的專長是「關注兒童早期心理創傷及其對成年生活影響」—— 是的,就是「兒童時期造成的」那一派的心理學家,還是超有名的開創者大咖。
如果不是看到其他內容吸引我的書提到米勒,我大概不會有機會讀到她的理論;我很高興我去讀了這個我抗拒的理論。
她在《夏娃的覺醒》裡提到:正視過去發生過的事實給人力量。回溯童年不是為了困在過去的悲慘記憶,而是為了往前走。
她的這段話讓我突然理解:「原因」不是來時路,「原因」是我們選擇的那條離開的路。
我們不是回去「修改」、「更正」事情成因,而是決定要怎麼繼續走下去。
模糊的原因
「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?」—— 對簡單的事,我們可以很容易的給出解釋:水杯破了,因為我剛剛手滑了;紙上有塗鴉,那是我剛剛畫的。但對複雜的人,我們很難給出一個絕對的「根本原因」。
「焦慮依戀是因為教養型態?那為什麼同樣父母帶大的其他小孩不會呢?—— 是因為小孩天生的特質?」
每個分析理論,都可以解釋到某些程度,讓我們獲得某些洞見,但最終好像都會停在一些模糊的地方:天生特質、運氣、同儕、教育、時機、環境⋯⋯等,我們好像能理解,卻沒辦法完全說清楚的地方。
所以「人的困擾」,確切的原因是模糊的。
「為什麼會這樣?」的那個「來時路」的「原因」是模糊的。
因為模糊,所以爭執「哪一個原因」是「真正的原因」很難得到所有人都有共識的答案。
但也正因為模糊、有一種以上可能的原因,所以離開的路不只一條。有一種以上的「原因」,可以帶我們離開困境。
比如說:我焦慮依戀,
- 心理學會說:「兒童時期教養問題。」
- 賽斯理論說:「信念有問題,信念創造實相。」
- 阿嬤會說:「啊,你沒吃好、沒睡好啦!才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,去去去,去睡一下!」
討論心理學、賽斯、阿嬤,到底誰的原因「正確」,沒有太大意義;但「心理學、賽斯、阿嬤」的原因,都分別給了一條路,讓我去解決「焦慮依戀」這個問題。
我可以分析、感覺,決定現在是要追溯我的童年歷程、要探索一下我的信念、還是先睡一覺再說。
這三條路都是「有用」的,但如果我內心抗拒、不相信會有用,效用可能也很難發生。路的有用必須奠基在當事者的信任和主動選擇上。

原因不是來時路
我跟心理學的心結就這麼化開了,我不再抗拒「兒童時期造成的」這個原因。因為我發現:
「原因」不是只有單一真相的「是非對錯」,也參雜著每個人主觀的選擇。因為主觀,所以我們只要決定自己的原因就好了。
有人選了「心理學」這條路,不見得代表我要選這條路。深入瞭解後,我也發現:「兒童時期造成的」這個原因,本意不是將人困在木已成舟的無力感裡,而是認為透過看見過去的事實,可以釋放心靈的傷痛。
心理學不是說:哈哈,你的過去早就決定了你現在的樣子,認命吧!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!
而是說:也許看見過去發生了什麼,可以給你前進的勇氣,要不要試試看這條路呢?我準備了這些理論、這些小道具和方法喔!
然而在最後的最後,這個決定還是我的:
我可以決定是哪一個原因;或者有不只一個以上的原因。
我們都可以有自己的決定;我們隨時可以重新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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