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 2018 年開始靜心冥想。
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多想;但現在回想起來,靜心冥想對我的關係有非常巨大的影響。
另一個靜心冥想的影響 —— 或者說是,伴隨著「關係改善」的這個影響而來的,似乎是:我同時也陷入了一股緩慢而冗長的低潮時光。
我不知道是靜心冥想「帶來了」低潮,還是生命為我的低潮時光「準備」了靜心冥想作為繩索。總之,它們就這樣前後來到了。
—— 在這之前,我有一種天生的積極陽光特質,而從未有過長期的低潮感受。
我的「白目防護罩」:ON
學生時期的我,內心似乎有個「白目防護罩」 —— 腦袋空空,不想太多;所以也沒有經歷特別黑暗的煩惱時期。我就是環保少女格蕾塔·童貝里書中說的「在集會時,影片中看到非洲孩童的生活,會難過到落淚,但是集會一結束,卻又像沒事一樣的回到了日常生活」的那種人。我不是無情,但不知道為什麼,自己就是轉換這麼快 —— Out of sight, out of mind. Life carries on.
我不是沒有煩惱,但我沒有「長期的煩惱」;我後來才發現,「原來那個時候,我的很多同學,可能都有一些黑暗低潮的煩惱感覺啊⋯⋯」,像這樣天真白目的後知後覺。
「是因為我和父母沒有過衝突嗎?」當然有,只是好像沒有因此造成我長期的低潮。
「是因為我們家是很溫馨和諧的家庭嗎?」嗯⋯⋯我爸媽很盡心盡力照顧這個家,家庭功能正常(有乾淨衣服穿、有健康食物吃、有舒適居住環境),但家裡的氣氛並沒有特別「溫馨和諧」。
我跟我爸的溝通不太好:我爸是傳統派的、講究禮貌尊重;我的個性衝,總質疑為什麼不能坦率表達?我爸很重視成績,對我的管教主要是「你社團花這麼多時間,考不上好大學怎麼辦?」。
那時候,「成績」變得有點像一種「說話貨幣」,我也慢慢有種:好啊,那只要我成績顧好,你就沒話說了吧?一種「成績好,講話就可以大聲、爭執時就站得住腳」的心態。我溝通不是為了要理解我爸,而是想要「贏」。
記得小學的時候,有一次我在家裡看卡通,看到一半,爸爸下班回來,馬上把電視轉走。我不滿抱怨:「你怎麼這樣,我看到一半耶!」我爸不是說:「把拔很累,給把拔看一下啦~」,而是說「電視我買的,當然我決定」。我很生氣、覺得不公平,卻又無法反駁。
於是我學到「有錢說話就大聲」。要「贏」過我爸,就是要有「錢」、或者是「成績」,這類社會期待的資本。—— 到那時,我就可以平等地跟我爸說話了吧。還記得當時還暗暗在心裡想「等我以後長大買電視~你就知道~」(笑)。
現在我已經比較能理解當時爸爸為何會那樣行動:他不是要「贏」過我,他只是很傳統、責任感很重,不知道如何親近和排解自己的情緒。可能老闆讓他感覺「有錢說話就大聲」,但他為了家計只能吞下去;他並非刻意要給我「不公平的對待」,他只是對感受的表達、溝通不太敏感。
我跟我爸很長一段時間,沒辦法也不太會坐下來輕鬆聊天說笑,只要談話都是「有事情要講、有事情要討論」,也很容易講一講就開始吵架。一直到這幾年才改善。
這樣說起來好像很嚴重,但因為國高中開始忙課業、忙社團,主要生活重心都在學校和朋友,每天的行程很滿,其實沒有心思想這麼多;我爸同樣是自己的工作都忙不過來了,很少有心力來管我。所以當時我並沒有特別為此困擾,或意識到這是個問題。(也可能是因為無法處理,所以把這個問題收到潛意識去了。)
我雖然開始把「成績」當成一種籌碼,但也沒有每天都想著「好,我這次一定要考很好,讓你沒辦法說我。」在衝突發生時,我雖然會很生氣的「對抗」,但「對抗」並不是我當時生活的重心;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那麼多。更重要的大概是:我媽媽非常支持我。她雖然不贊成我講話的口氣,但能理解我的想法,也盡可能為我爭取各種自由。
除了媽媽的支持,這件事沒有影響到我,還有兩個神奇的「不知道為什麼」:
- 不知道為什麼,「成績籌碼」沒有成為我丈量世界的世界觀。除了在和爸爸衝突時確保自己有「成績護身」之外,我不會想和同學較量成績,也不會因為自己考得好、考得不好,驕傲或失去的自己的價值感。(也可能是因為升學路上,我一路都落在社會期待內,所以沒有引發價值感危機。)
- 不知道為什麼,雖然我們家沒有「全家快樂的聊天氣氛」,但我卻覺得「足夠了」。
我記得我哥國中的時候,曾經有一次提出:為什麼我們家都不能像那個誰誰家一樣,感覺很快樂呢?大家可以自在地說想說的話、輕鬆地互相聊天。當時小小的我內心念頭居然是:「不過我們這樣已經夠好了,有吃、有穿、有住,凡事都沒有十全十美的吧。」我當時並不明白哥哥的憤怒和難過。
於是,我每天還是浩呆浩呆的去上課、浩呆浩呆的去跳舞。
當時,我就是個陽光寶寶:樂觀、積極、正向。
但我的「樂觀又陽光」不是因為我比較「厲害」、更不是因為我「努力」克服黑暗,它像是一種「天生的個性」、「天生的能力」、甚至「天生的防護罩」,被賦予了我。一種自然的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的,心理狀態出發點。
我的整個求學生涯,基本上都被放在這樣的出發點上。
我後來才明白,我顯露出的這種「一切都很好」,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動力和支撐、讓人「看了就會開心」,但在某些人眼中卻可能顯得刺眼。他們可能羨慕或討厭我、覺得我很假、或者認為我「發展成功(不管「發展」和「成功」的意義到底是什麼)。但他們不明白的是,我不是「發展的比他們好」,我只是⋯⋯還沒開始發展這一塊。
但我也不能體會他們的感覺,所以基本上都沒察覺到、也沒有放在心上。
我的「白目防護罩」:OFF
長大了之後的某一天,這個「白目防護罩」突然被 toggle off 了,我開始有種掙扎的感覺,覺得「世界不接受我原本的樣貌!」—— 雖然 ⋯⋯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,所謂「我原本的樣貌」到底是什麼;
我只是突然開始覺得「世界不接受我」了。(如果是榮格,應該會說:「個體化過程」終於 🤣 要開始了?)
這時候,我才突然能體會:啊,原來感覺「世界不接受自己」,是「這樣」的感覺啊(震驚);彷彿整個青春期的掙扎被延後了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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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低潮」的感覺,像是一股緩慢而潮濕的暗流,你不知道它從哪裡開始,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結束。
等到我發現時 —— 生活已經不知道為什麼,變得很無聊;以前興高采烈想去做的事情,都提不起勁了;我陷在一團緩慢和黏稠當中,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,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。
於是,我在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地待著;好好地吃、好好地睡、好好地運動(有力氣的話)。
我的心裡空間被限縮的好小好小、自己縮得好小好小、力氣也變得好少好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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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段期間,和 H 一起去了德國。我可以感受到,因為種種原因,我變得非常「不是我自己」;也和 H 大吵了幾架。
我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好小好小,連餐廳的女服務生似乎都察覺到了我的「自我」正在消逝。點餐時,我問她「妳喜歡或推薦什麼呢?」,她直直地看進我的眼睛,和我說:「我喜歡什麼不重要,重要的是妳怎麼想呢?」
那篤定的眼神,彷彿想把我過度縮小的自我搖醒似的。
H 也察覺到我有點不同,主動問我說:「是不是因為我們都講瑞典語,所以妳很難加入呢?我們還是講英文好了?」我的好學生心態拒絕了他的好意:「不用啦~我想多聽多學。」那時候我覺得自己「沒事」,但現在回想,難以自在地用語言表達自己,的確讓我情緒比較低落。
儘管如此,這段時間,H 從來沒有說過類似: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」、「你為什麼變了」這種話。他從未把我「不是自己」的行為表現,視為一種永久性的轉變,也不覺得這將造成我們「關係的危機」。
他似乎莫名的相信我,而只把其視為「暫時的狀態不好」;也從不詢問「暫時」什麼時候會結束。
他讓我感覺到:他關心我、但不擔心我。我很感謝他這樣的對待。
我可以放心地跟他說任何話,包括那些我不敢跟爸媽說(怕他們擔心)的 —— 我覺得生活好無聊,我不想活了。我知道我會沒事,只是想表達「活著好無聊」;但又擔心這種話別人聽了會過度擔心、過度注目,那樣,我反而壓力更大。
H 在聽我說完「我不想活了」之後,不會急著安慰我、要我「樂觀一點」;也不會大驚失色、恐慌地要我「找人好好談談」。他會說:「Ja, ibland kan man känna så.(是啊,有時候人會有這種感覺)」、「Ja, ibland kan det vara så.(是啊,有時候生活會感覺很無聊)」。他不是因為看了什麼「溝通高手」的書,知道這時候要怎麼接我的話;而是因為他內心有平靜。他完全接受了「生活可能如此」這件事,然後透過他說的話,把那個接受「分」了一點給我。這種感覺。
然後,他會記得在隔天追溯一下我的感覺有沒有好點。
他關心我、但不擔心我。And that’s all I neede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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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段時間裡,我自己並不覺得有太大差異;是稍微恢復了之後,回頭看,才發現:啊,原來那時候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很黑暗耶,寫過的晨間筆記有好多批判和負面思想。後來已經無法理解當時為什麼會那樣想了。
這緩慢的低潮期,像是一場心靈的大排毒。
我失去了人際之間的舒適感
學生時期的我,可能是因為有「白目防護罩」罩著的關係,並沒有太大的人際關係困擾。我似乎很直覺就知道該如何與人打交道、也因為各種好運沒有被排擠或討厭過;不會羨慕誰、不耍心機、也沒有被誰耍過心機。一切都簡單又直覺。
低潮的過程有點恐怖的地方是:在我一個人的角落,我突然發現,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我身邊的朋友。
以前很習慣以某種模式交談、出遊、活動,但我其實對朋友們的內心世界、情緒感受所知甚少。我不知道他們煩惱什麼、夢想什麼、渴望什麼。
低潮的時候,我開始檢討以前的自己,為什麼對朋友的認識如此表面?同時也忍不住不安地猜想:該不會 —— 其實大家對彼此都有很深沈的認識,只是我以前太傻、太天真,所以沒注意到⋯⋯嗎?
有點像是:「以前的我」以某種形式和他人互動著,可是「以前的我」崩壞了、改變了,導致我不知道要以什麼方式和他人互動了。「以前的我」覺得 OK 的方式,「現在的我」感覺不對勁。
也有點像是:分手後,變得無法理解「痾⋯⋯我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他?」—— 可以理智分析、記得發生了什麼事,記得自己那時候因此開心,但就是無法感覺當初那股「喜歡的感覺」。我變得無法感受以前從來沒想太多的、「自然的」人際之間的互動方式。
低潮的時候,我不再能承受、也不再喜歡以前的社交方式了,這種轉變很恐怖、讓人很沒有安全感,但也唯有到這種狀態之中,我才會發現:
原來有些人,是我即使感覺自己處在軟爛如泥、黑暗如永夜的低潮中,只要稍稍有那麼一點力氣、浮出水面透透氣,就能夠舒適碰面的。而這些人是誰,「陽光時期」的我,是分辨不出來、也根本不會去想的。
在黑夜中的我,變得不知道如何與人接觸;但也是在這時候,我體會到什麼叫做「真正建立起來的關係」——
而我其實有點說不清楚,為什麼有的人可以;有的人不行。為什麼有些人感覺容易接近、有某種熟悉感;有的人則有種消除不了的距離感。但不管陪伴與否、心理距離近或是遠,應該都是最適合彼此靈魂的安排吧。森林裡有各種植被而有層次的美,人與人的距離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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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心裡默默感謝那些給我空間時間的人,和那些讓我感覺自己各種樣貌都被接受的人。
然後轉身潛回我的永夜。
如果我感受過了,我就知道:我並不知道
我覺得這種低潮有點難以預防;但或許也不需要預防。
對我而言,經歷這種「莫名的低潮感」有一個很大的好處,就是:
因為自己體驗過了,所以可以理解「啊!原來這種感覺真的會發生啊!」
原來 —— 人真的可以「不知道為什麼」,突然變得好低潮好低潮,然後又不知道怎麼辦。而且還不是一天、兩天,有種「此恨綿綿無絕期」的感覺。
原來 —— 外在條件、成長過程看起來沒出什麼大問題,還是有可能會有這種感覺啊,那這樣大概不管是處於什麼處境的人,都可能有這種感覺吧。
低潮的我在整理東西時,讀到了自己過去給他人的「正向鼓勵」,發現竟然連自己都難以體會「我當時到底哪裡來的、那麼多的活力,可以每天很積極地生活著?」。也體會到了原來當時苦惱的對方所說的「迷茫」、「生活中,沒有能夠激勵自己的目標」,「是這種感覺啊!」。
陽光時期的我,就像勁量電池的小兔子,碰到什麼想做的事,就會「咻!——」地衝過去,馬上開始執行。即使沒有特別想做的事,也會「咻!——」地東跑西跑,探索各種不同可能。那時候的我,對世界很好奇、享受著衝勁;我不明白人們身上低迷的氣息從何而來,直到我自己的電池被拿走的那一天。
體會了以前無法體會的苦惱,也從另一個角度觀察了當時的正向。曾經覺得非常自然而然、理所當然的東西 —— 「正向的」、「有力的」——,竟然也會變得如此陌生而費力。
彷彿我根本就沒有一個足夠固定,可以稱為是「我的樣子」的特質,只是有時候「正向有力的」,這個道具到了我手上,我剛好可以用(哇~像呼吸一樣自然);然後過一陣子,我又沒有這個道具了(哇~哪裡也去不了),因為我要學習別的課題 ⋯⋯。而他人亦是如此。
彷彿有一個更大的生命在背後指揮,其道理有時候「意識的我」無法理解;因為無法理解,所以就開放了。—— 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「為什麼會這樣感覺」,我自然也無法確信他人「為什麼會那樣感覺」。
對他人的感受,和他人的可能,變得比較開放、比較有想像力;
比較 ⋯⋯ 模糊。然後安於這種模糊。
一波長的,而後是一波短的,然後是一波長的
這段低潮的感覺,不是一波完整的長假,而像是長短不一的季風 —— 一波長的低潮、一波短一點的、一波長一點的、一波短一點的 —— 這樣來來回回。
身處其中時,我沒有太大的感覺。現在看來,這一波又一波的低潮,大概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困住,同時一次一次把我洗乾淨、把我的腦袋洗「空」。
我和自己的關係改善了。連帶地,我的焦慮依戀、我和我爸的對抗,也逐漸消失了。慢慢地,我不再需要一個戀愛對象承諾「永遠」接住我,因為我承諾自己:「我會接住我自己」。慢慢地,我不再需要和我爸對抗了,因為我接受了我自己的樣子,即使這個樣子不像「好成績」那樣有社會資本 —— 我當然還是希望可以做出一番成績,但我不再需要「贏」了。
某種程度上,身心靈觀念逼得我去放下。原因很簡單:我知道如果我想用「成就」證明「我是對的」、去在爸爸面前取得「絕對的話語權」,證明「爸爸對我的擔心是錯的」的話 —— 這個執念本身,就會是阻擋我的最大原因 —— 我知道,如果我這麼害怕自己「沒有成就」,那生命很可能就會讓我一直待在「沒成就」裡,直到我接受這個狀態。
我記得曾看過有些人開玩笑地說:「心想事成」—— 這不是太簡單了嗎?哎⋯⋯身心靈說的這些,怎麼可能?事情哪有這麼簡單?
但其實「心想事成」一點也不簡單。因為這裡的「心想」不是「腦袋裡的想法」,而是內心真正相信的事情;而去探索自己「到底相信什麼?」、去面對自己的情緒感受,一點也不簡單。如果我們真的理解這些道理,可能會發現,它不比傳統的「機械式努力」、「依照規則努力」不花時間,差別只在於:這個過程可能會讓我們感覺比較值得。
如果我迷失時,徹底失去了落腳處;那麼我再回來時,必定能更腳踏實地的、立於自己的核心。Lost … and found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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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時間,我間歇性地寫著文章;一陣一陣的。有時候突然有靈感,把過程中的觀察表達出來;有時候又突然動不了了。
我沒辦法很快地回覆每一個留言,除了因為我的心智漸漸慢下來、跟不上快節奏的線上互動之外,也因為我不再像以前一樣「總是確定自己有值得說的話」(或:壓根沒去想什麼真正值得被說,憑著直覺和好感覺行事)。我開始需要不定期的離開,好好的、一個人安靜地想想。
所以,如果我「狀態 ON」的時候寫了一篇「啊,我明白了,是這樣啊」的文章,但是對方留言時、我又掉到「OFF」裡面去了 —— 這種時候,我就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。如此彆扭。
我該怎麼回應呢?我感覺不到寫下那篇文章時的「我的狀態」。
低潮的時候,我甚至讀不下去自己的文章。
會覺得:「你怎麼有力氣!我現在明明感覺超差的,你跟我說什麼『生命~』的、『靈魂~』的。」
但我也寫不出黑暗深沉的文章,因為當我如此感覺時,我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;到最後,我失去了所有表達的慾望、寫作的慾望,就像〈On Writing:因為消失就是存在的證明〉寫的那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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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,生命雖然 toggle off 了我外層的「白目防護罩」,卻似乎還留著一個支撐我的基底,讓我不至於完全失去平衡。我仍然保有一些核心的信念(你也可以說是「盲信」),像是:
- 我相信生命的意義,雖然它可能是無意義(讓人去創造意義)
- 我相信生命不會給人無法克服的考驗,雖然我可能弄錯考驗的項目和重點,因此感受到自己無法克服
- 我相信「現在」是有力量的,雖然很多時候我會灰心喪志
- 我相信生命如果沒有「伸出援手」,那是因為我已經擁有需要的工具,我只是還沒搞清楚怎麼用
- 當我覺得無力的時候,我會在睡前祈禱,我相信生命會在睡夢中和我的意識碰面,給我我需要的支持(大部分時候,我也算是好睡的人,可以從睡覺中恢復;身體和心情上都是)
而我即使覺得生活很無聊、無意義,思考「我到底為什麼要活著?」時,也不會考慮「死亡」這個選項,是因為 —— 我討厭重來,如同考試時我極討厭「檢查」、討厭重複解同一道題目的無聊感。
我覺得我的靈魂是為了來到「這裡」而來的,「這裡」指的是:此時此地、這個意識狀態。
我覺得:我們每個人在空間中都佔據著一個獨特的位置、誰也不會和誰重疊;在心靈空間中也是。
因為任何一個時刻,我當下的「意識狀態」,我在心靈空間中佔據的那個位置,都是我一生脈絡的總和,是「外在事件」和我「內在思想」的交會結果;人與人之間可能有很多類似的感受,卻永遠不會完全一樣。
我覺得我的靈魂是為了來到「這個」心靈位置而來的。而祂之所以來到這裡,必然是有些地方「只能」從這裡出發才到得了(比如:我需要掉到心靈的山谷,才能發現溪流旁邊的秘境;我需要墜落心靈的懸崖,才能感受攀爬的心靈力量);我若是中斷了,那我可能就得再「千里跋涉」一次,經歷類似的劇情和故事,再一次、來到「這裡」。
「我不想再這樣重複一趟了;那還不如就軟爛地待在這裡吧。」
—— 這個我不知道該說是積極、還是不積極的莫名信念支撐著我。然後,軟爛地待一陣子後,我會低潮轉「好奇」地想:不行,我還是想知道我的靈魂到底想幹嘛、到底想去哪裡,還是敲敲看哪塊牆壁有暗藏的機關吧!
所以雖然說低潮,但在最底的最底,生命似乎還是鋪了一層信念,支撐著我、接住我;就像是:讓我在我能承受的範圍內降到最低點,那樣。在這裡關禁閉關了一段時間。
然後被關禁閉的我,卻還會想:嗯,生命限縮我的範圍、減少我的力氣,可能是想告訴我「現在,你必須關注自己的內在」、「這是現在的你,最重要的課題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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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聽起來有點過度樂觀的想法,在我低潮時我也吐不出來,但它們似乎始終埋在我的心底。
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我就是相信這些、覺得是這樣,感覺這些是真的。
就像是有人在我生命的底層放了這樣的東西(信念),而那
是我此生的出發點。
「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」才敢寫的東西
- 2016 年我要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才敢寫的東西,是身體 → I love my body, my freckles, and my menstruation。外表焦慮也是我最初書寫的主題之一。
- 2018 年我要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才敢寫的東西,是關係 → 遠距離:焦慮依戀
- 2021 年我要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才敢寫的東西,是黑暗 → 記:一段緩慢而冗長的低潮時光
寫完這篇,我覺得自己好像洋蔥喔,可以一層一層地被剝開。好有趣。最外面是「外表焦慮」(我夠好嗎?),剝開之後是「焦慮依戀」(你真的愛我嗎?你會一直愛我嗎?),再來是「成就焦慮」(我可以做自己嗎?不符合社會期待的我還有價值嗎?低潮沒有「前進」、不想「前進」,怎麼辦?)。
我記得我在「外表焦慮」時,找到一個答案是:老也沒關係啊,很多熟齡的女人,雖然不符合「年輕美」的標準,但是很有活力啊,「有活力就很美」。結果在黑暗低潮時,我連「活力」也失去了(笑)。於是又要重新整合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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