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要直接感受負面情緒?觀察與創造

說到「如何應對負面感受」,很多學說都會提出一個「簡單又非常不簡單」的方法:

直接感受。

這個方法真的有用;有時候,我覺得這或許是我們唯一需要的方法。

不過:為什麼會是這樣呢?為什麼「直接面對」這個方法會有用?為什麼⋯⋯是這個方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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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麼要「直接感受」?各種理論說⋯⋯

不同理論,以不同方式解釋為什麼人要直接感受負面情緒。我讀過的有:

  • 看見說:負面感受是我們的一部分,就和人一樣,需要被看見。
  • 波形說:每個感受都是一個波形,而波形需要走完它的歷程;如果我們壓抑感受,波形帶有的能量就會被鎖在身體裡。
  • 靈魂完美說:因為人實際上是已然完美的靈魂。完美的靈魂,要花非常多能量才能造出「不完美、不足夠」的幻象,和其引發的負面感受。當我們去看見這些負面感受時,就是在收回這些能量,讓這些我們花費許多能量建構出來的幻象不再存在。
看見說、波形說、靈魂完美說:我自己取的暱稱。😆

有時候我會想,會不會這些理論的「真假」其實不重要?

所有的理論⋯⋯好像都是為了讓我們願意停下大腦,直接去感覺。不同的理論內容雖然不同,但想讓人們去做的行動都是相同的:

直接去感覺。

或許,理論「讓我們做出什麼行為」,比理論本身「是什麼」還要重要;不同理論的想像和意象,就像不同風格的衣服 —— 它們長得不一樣,因此讓不同體型、骨骼型態的我們穿上時有「真好看」、「是自己」的感覺;就像這些理論長得不一樣,因此讓不同信念背景、脈絡的我們穿上時有「嗯,好像有點道理。我來試試去感覺」的感覺。

重要的是:一個理論和人交集出來的「感覺」和「行動」。

或許,這些理論不僅發現了真相,也創造了真相 —— 每個理論,就像一個獨特的空間。在那裡有著:一個系統化的方法、一股屬於這個社群的信念力量(來自:成功使用這些方法改變的人們)、和一個真相。

人們在這個空間、使用這些方法,去和內在一股無以名狀的力量互動。

重點是那個互動;力量也在那個互動。

一個模型的:觀察與創造

王浩威醫師在《伊雍:自性的現象學研究》一書的導論中,提到了榮格理論裡的心靈結構:

「人格面具」是我們向外面對「集體意識/外在現實」的介面和工具(朝外態度),「阿尼瑪」則是我們向內面對「集體無意識」的介面和工具(朝內態度)。

這讓我聯想到:

  • 物理學、社會學、經濟學⋯⋯等學科,是我們理解外在世界的鏡片、介面、工具
  • 看見說、波形說、靈魂完美說⋯⋯等意象,是我們理解內在世界的鏡片、介面、工具

我們有一個共有的外在世界,也有一個共有的內在世界。

鏡片用來架構;架構也是限制

物理學、社會學、經濟學,每一個領域的學說架構,都是我們用來理解外在現實的系統。這些系統讓我們能夠以一種方式掌握、預測、理解外在現實,但其永遠不會是全部的現實。

我們知道「物理學、社會學、經濟學」都是對的;但也知道,每一個都只是部分現實、現實的一個視角。物理學的現實裡,說明不了社會學提到的結構,經濟學的現實裡,包括不了物理學的法則。

即使這些系統永遠不可能「含括」、「完整」,它們仍然可以帶來許多觀點,且我們仍然需要它們作為架構。—— 我們必須選擇採取一個觀點、一個視角;如此,我們才能記錄、分析、推論、理解 —— 在某個範圍裡。

這些學問的觀點,和這些學問的限制,是從源自同一個地方:它們的「界線」和「定義」。

而我們內在的大自然,就跟外在的大自然一樣,是一股無以名狀、難以被單一理論含括的整體。

我們用「社會學、經濟學、物理學」架構外在世界,用「看見說、波形說、靈魂完美說」架構內在世界。

我們用一種方式架構,好幫助我們理解;以一種方式理解。

理解也是創造

我們可以選擇任何一種模型、理論來理解世界,但這樣的理解並不是客觀、單向的;我們選擇的架構,影響著我們體驗到的、觀察到的結果。

例如,當我們採用內在家庭系統(Internal Family Systems, IFS)時,我們是「觀察」到了內在的許多部分?還是以「內在家庭」這個分類方法,打包了內在的大自然,並創造出那可以被描述的「部分」呢?

不管我們用內在家庭系統、榮格原型、還是吉兒·泰勒《全腦人生》書中的「大腦四大人格」⋯⋯,我們其實都是在做同樣的一件事:

我覺得這和語言很像:我們用語言(作為工具)紀錄、描述感受到的情緒、思想、感受,但在這麼做的同時,語言本身也會對那(原本不可名述的)抽象感覺產生影響。

像是心理學中的心理位移手法:依序使用第一人稱(我)、第二人稱(你)、第三人稱(他)來描述一件事。當我們完成之後,我們對這件事的感覺,可能也有了改變。

用言語表達思想時,就像是用一個框框抓住雲朵

當我們在觀察的時候,我們創造了什麼?

觀點不是「站的位置」,而是你創造的「窗戶」

閱讀《一個美國哲學家的死後日誌:威廉‧詹姆士的世界觀|The Afterdeath Journal of an American Philosopher; The View of William James》這本書時,我寫了以下筆記:

隱隱約約有種感覺:那些我們以為我們觀察到了的,也正是我們所創造的;觀察即創造。

但好像還沒辦法想清楚,或完全感覺到這件事;還沒有那個「我懂了」的感覺,或者說⋯⋯窗戶還沒蓋好?

—— 如果我想要觀察到「觀察即創造」、理解到「觀察即創造」,那麼,或許我需要先建立一個「觀察即創造」的觀點窗戶、蛋糕模具。

再訪「你創造你的實相」

第一次讀到賽斯的「你創造你的實相」時,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也是在說一種「本質的相反」—— 世界不是由「實體」組成的,而是由「實體顯化的規則」組成。

意識到這點,是在讀《Reality Is Not What It Seems》的時候。在 121 頁,作者 Carlo Rovelli 提到 Paul Dirac(量子力學的奠基者之一)的世界觀:

你看,(根據作者)有著最純粹靈魂的 Paul Dirac,眼睛啪嗒啪嗒的看著你,要你好好想想「什麼真正存在?」。「Paul,我不知道~」。

一個調動內在力量的想像

想到這裡,「為什麼要直接感受負面情緒」這件事,我還是沒有一個答案;這是一個有用的方法,可是我不懂為什麼會是如此。

為什麼不同理論會指引到同一個行動結論?為什麼生命會如此運作?

總之這件事很神奇 —— 

最快的路,是什麼也不做(往內敞開):要讓黑暗離開,就要讓黑暗的感覺更接近;讓這股感覺穿過你,或走進你的恐懼裡看看裡面有什麼。

最有用的方式,是想像:不管你是要想像這是「你的內在小孩感覺害怕、有話要說」、「這是一個感覺波形,想要完成其週期」、還是「我是更大的靈魂,可以收回這股能量」、或者「我可以讓這股黑暗的煙霧通過我、離開我、散去」。

—— 都可以。

想像沒有對錯,選一個你感覺真實的;選一個能讓你坐下來、靜下來,開始感受的。然後它就會有用。

就像,我們用手拿起杯子、利用身體對外在的環境產生影響那樣,我們彷彿是利用想像力調動內在的力量,藉此對內在的環境產生影響。想像力,是我們觸及內在的手。

所以重點不是「什麼」是對的,而是去找到那個,能夠調動你內在力量的想像。

微小而巨大的意識鴻溝;「醒來」的意思

但如果最重要的是想像、是什麼也不做,我們為什麼要閱讀各種理論呢?

我覺得好像是這樣:這些閱讀和思考,並不是為了找到「對的」結論,而是為了在下一次遇見負面感受的時候,能夠湧出「停下來」的力量和覺察。我們在平靜的時候思考、想像、覺察,讓我們在下一次遇見負面感受時,有機會找到一種不同的感覺和動能。

所有我們說得出名字的理論和行動(心理學、身心靈、靜心),是為了成就某種「說不出是什麼的」感覺和覺察;是為了跨越一個個非常小,又似乎非常巨大的意識鴻溝。

這個鴻溝潛伏在每一個微小的瞬間。

即使試過許多次,每一次,我也好像還是要從一個(或大或小的)迷糊裡,去意識到「啊,我又陷入這種狀態了」;然後會有一個小小的「醒來」的感覺。

說到「醒」,其實我不是很喜歡「覺醒」這個字,感覺好像在罵「昏睡」的人?身為一個愛睡覺的人,我不能允許你們污名化昏睡!😇 昏睡怎麼了嗎?昏睡很舒服啊。

我覺得所謂的「醒」,描述的重點應該是:

一個更廣大的實相,在這之中,含括了更多的可能。

醒時的我們,會說「睡著的我們是如何如何,醒時的我們是如何如何」,同時意識到我們有「睡眠」和「清醒」兩種狀態;但做夢時的我們(假設你不是清醒夢),並沒有對「醒時」狀態的認知。

  • 醒時我們的實相包括了:醒時的我們、夢中的我們
  • 夢中我們的實相只有:夢中的我們

當我們對事物有更深刻的體悟時,我們會說「領悟到」、「體會到」、「理解到」,這樣的狀態,也像是一種「醒來」:比如說,我們可能在自己當了父母之後,體會到當初爸媽某些作為背後的意涵 —— 我們不只有年幼時的感受、也有現在看到「更廣大的事實」、「更多角色心境」之後的感受;我們的世界變大了。

靈性上所謂的「覺醒」,重點可能也在此:去意識到我們有許多狀態。去意識到我們可以創造一個⋯⋯「看見更多」、理解更多的狀態。

身心靈中有個說法:睡著時,其實是意識回到「本源」充電⚡️⚡️。賽斯書裡也有提到:我們所知的醒時世界是一場人類戲劇,參與其中的人們會在夢中討論世界的下一步發展,就像演員回到後台,討論下一幕的場景和角色互動,那樣(很好玩吧,哈哈)。從這些說法來看,夢中我們身處的實相其實更大,只是醒來之後的我們無法意識到。不過在這裡先不考慮這個說法,只討論一般意識到的「睡眠」、「清醒」意識狀態。

恐懼是一道金色的任意門

回到「微小而巨大的意識鴻溝」,心中生出了一個新的想像:

會不會,這個微小的意識跳躍點,是如此的小,所以生命要用許多「負面感覺」、「恐懼」,把我們推到那墜落的邊界,好讓我們「看到」?—— 像是一個「定位功能」的感覺。

「在這裡啦!意識跳躍的門在這裡,我知道你們人類眼睛不好,看不到,沒關係~我來幫你!」

生命把「恐懼」丟到我們頭上,引起我們的注意;生命用「負面感受」,標誌出了那微小而巨大的意識鴻溝邊界在哪裡

最近探索著恐懼。探索時,我的心中想著:

我想看見恐懼的美麗之處

—— 我想知道:我如何看見恐懼的美麗之處?我可以被黑暗感動,如同我被黑夜感動一樣嗎?

人們常視暗夜為黎明的前奏曲、光亮的背景,用來激勵「光明不遠了」;可是 —— 我想知道,有沒有什麼不把黑暗視為「好想趕快過去」的觀點呢?若暗夜有自身的美麗與獨特,我如何看到?

想著這些,一個句子浮現:「恐懼是一道金色的任意門」⋯⋯

—— 那個乍看很恐怖的東西,其實是一道非常厲害的任意門,可以帶我們去到真正不同的地方。任意門是個大家都想要的東西吧?

如果它真的是個大家都有的東西呢⋯⋯?

想像在多維宇宙的世界,意識跟著「負面感受」,來到了穿梭跳躍的登機門⋯⋯

Now, what?
現在,怎麼做?

Photo by Briana Tozour on Unsplash

登機門給我一種「對這之後的未知經驗」充滿期待的感覺;我喜歡這個感覺,而不會想匆匆跳過。對我來說,飛行的整個過程是一個很好的感覺 —— 玩味所有的可能性⋯⋯然後⋯⋯看到其中一個成真 —— 的感覺。我可以去任何地方⋯⋯我決定去這個地方⋯⋯哇!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。

過程中的每一個部份我都喜愛。

我可以把恐懼經驗成「意識的登機門」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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