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我的人 vs 我愛的人?我對愛的三個誤解

幼稚園的我,坐在爸爸的車上。

廣播放起裘海正的《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》。副歌唱到:「愛我的人為我付出一切,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~」。不知道為什麼,五、六歲的我,聽著歌,心中冒出了一個問題:

「喔?那我要選『愛我的人』還是『我愛的人』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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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愛」與「被愛」的兩難

一個幼稚園小孩,為什麼會思考這個問題呢?當時的我也沒有預料到:三十年後,我還在思考關於「愛」的議題。

「愛我的人,還是我愛的人?」—— 幼稚園的我,好像是先選擇了「當然要被愛多一點才幸福」,然後又猶豫不決地想要選擇「去愛」,因為那帶有自我的慾望和冒險。

現在,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:

「愛還是被愛?」當這個問題對你不再有意義的時候 —— 那個地方 —— 就是答案。

生命中有一個不需要、也無法選擇的地方。在那裡,愛與被愛是同一件事;愛的流動只是自然。

以前的我,之所以認為「愛與被愛」之間是個兩難的選擇,是因為我誤解了「愛」的真正意涵。

對「愛」的誤解 1:愛 vs 安全感

—— 當我投入太少的時候。

最初,我選擇「被愛」,其實是想透過「被愛」獲得「安全感」和「被愛的感覺」。但真正的「安全感」和「被愛的感覺」無法透過別人的愛獲得,而要透過自己的愛 —— 不管是去愛自己,或是愛別人。

「別人的愛」並不保證「被愛的感覺」,也不保證「安全感」。

「別人的愛」也許會短暫地帶來「被愛的感覺」,但若沒有自己的愛支撐,這些「被愛的感覺」也會帶來不安全感 —— 彷彿必須仰賴這個人,才能活在愛之中。

有時候,我們遇到的對象真的很好。

這時候,「被愛」也許會帶來「外在/物質層次的安全」,例如:對方很照顧你、為你帶來很好的生活,但如果自己的內心沒有同等的「愛的付出與流動」,外在的豐富只會對比出內在的空虛和躁動不安。

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個黑洞,這個洞,只有「自己的愛」才能填補;這是無可逃避的課題,也是不可能失去的力量。

黑洞聽起來很恐怖,但它也是具有極大潛力的一股力量。理解它,那就是愛的引力。

如果說「黑洞」好像很恐怖的話,也可以這樣想:人的內心有一個空間,那個空間是只為你「自己的愛」預留的。

被愛並不比較安全,而只是帶來「比較安全」的幻覺。這是我對愛的第一個誤解。

對「愛」的誤解 2:愛 vs 情感投入

—— 當我投入太多的時候。

我對愛的第二個誤解是:「情感投入」就是「愛」。

「情感投入」太多時,就是所謂的「暈船、陷入迷戀」。

「情感投入」可能並不包括真正的愛,而來自:戀愛腦、投射、自我滿足。情感投入會創造出一種戀愛的幻覺,在爭吵或分手時一樣會「心痛」;但那不是真正的愛。那個痛來自 ego 的斷裂與沒有得償所願。

關係是一個煉金的過程。

「情感投入」之中,可能會煉出真正的愛,也可能不會;端看人的心有沒有真正打開、同時負起自己的責任。

當「情感投入」沒有煉出真正的愛時,就是所謂的「會消失的愛情」。是那種:一段時間過後,回想起來會覺得「我當時是被鬼遮眼了嗎?」的感情。(但它仍然教會我們很多關於自己的事)

我感到「不公平」,因為我擅自付出了過多的「情感投入」而失去平衡。我希望對方同等回報;我的付出帶有「交換」的隱藏期待。

這時候,我的付出,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對一段親密關係的期待,而非對方「真正需要的愛」。

真正的愛,創造的是永恆的「心的連結感」,並不會因為分手或沒有聯絡而消失。

「愛」不一定會時時刻刻都落地在生活中,成為有具體行動的「情感投入」。

而在有具體行動的「情感投入」之中,會發生很多劇情和拉扯,在這混亂的中間,隱藏的就是真正的愛。

「情感投入」不一定等於愛;為了從中提煉出那個純粹的心,我必須穿越自己內心的黑暗

對「愛」的誤解 3:愛 vs 伴侶位置

—— 當我執著於「明確指示」的時候。

有段時間,我內心一直掙扎一件事:我對 H 有很深的感情,但他無法符合我對「伴侶位置」的期待;我們對關係形式有了不同的想法。

  • 如果和他維持聯絡,感覺好像是一種自我背叛 —— 好像我放棄了我真正想要的伴侶關係
  • 但如果直接斷聯,又好像背叛了愛 —— 好像我在試圖否認一個無法否認的感受

我卡在「愛」和「忠於自己」之間,動彈不得:一「愛」,就會失去自己;一找回自己,就失去愛。

當我「愛」他時,會像溜滑梯一樣,一溜就直接衝到底停不下來,不自覺投入越來越多的「情感投入」,連帶也加諸了很多「伴侶位置」的期待在他和這段關係身上。

我沒辦法順其自然地愛。如果不決絕地切斷聯絡,就會一次投入太多的「心意」和「期待」,讓自己陷於患得患失的處境,也陷對方於壓力之中。

我內心知道:「決絕的斷開」和「一次投入過多」兩者都不是愛。可是像這樣的「模糊」對我來說,太困難了;所以我時不時就會很想討論,試圖從中得到一個清楚的答案。

H 有一種天生的體感,能敏銳感知他人的能量狀態。當我因為恐懼不安而頻頻和他對話時,他會說:我知道你很關心我,但當別人愛我太多時,我有點承受不了。

我跟他說:嗯,你的感覺是對的。這根本不是愛。這是我的恐懼偽裝成愛的樣子。

這個掙扎持續了一段時間。最初,我認為這是一個需要被討論、釐清的問題,後來發現「討論」並不能真正解決什麼,反而更像一個繞不出去的迷宮。

我決定轉向自己的內心,採取新的策略 —— 不要求對方,只改變自己。只關注自己內在的恐懼和限制性信念。

當我 100% 轉向自己時,我發現,我有好多限制性信念。像是:

  • 我們一定要一直維持很靠近的關係 —— 即使這已經帶給彼此壓力了 —— 因為一旦稍回疏離,就會「回不去了」。
  • 「回不去了」很恐怖,因為我可能不會再遇到這麼契合的人了。
  • 和 H 保持聯絡,就是在斷絕其他愛的可能,因為我的心會被「鎖定」;所以我需要清楚知道他對我們關係的定義。

就這樣清理著、清理著。有一天,我突然發現:

我可以把「愛」和「伴侶位置」分開了!

愛是能量,伴侶關係是結構。愛是兩個人之間自然流動的關懷與連結,伴侶關係是關於「生活、計畫、形式、安排、資源」的承諾。愛的承諾(我承諾,永遠不會放棄以愛的角度理解你)不必然要和「伴侶關係的承諾」綁在一起。

這不是我第一次「知道」這件事;但要等到自己真的遇到了新的挑戰,才會發現原來在某些地方,我還是把「愛」與「伴侶位置」捆綁在一起。也才能真的一步步練習,在心理上拆分開來,做到自己的清晰和穩定。

以跳舞來說的話,就像練習「wave」一樣。

「wave」要清楚順暢、流動漂亮,前提是身體的每個部位要清楚拆開;為了創造「流動」,人要先懂得「拆分關節」。而心理的「拆分」和身體的「拆分」一樣:都是可能的,也一樣都需要花時間重複練習。

體感上,像多了一種能力,能夠允許自己有選擇的自由。我可以選擇我要如何讓愛的能量流動,而不被限制性的信念綑綁或傷害。

我可以一邊維持對 H 的愛,同時也不會失去自己對伴侶位置的真正期待。

我可以一邊愛他、關心他,一邊也清楚知道我對伴侶位置的期待是什麼;這個期待並不是拿來規範他或限制自己,而是一種仍有彈性的自我認識。

內在有一種很清晰的感覺,這個感覺帶給我力量。因為內在很清晰,所以不再需要透過「關係的定義」來感到安心。我曾經以為需要「答案」的事情,我不再需要。並非永遠迴避,而是心中多了空間和穩定。

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:

當我的心意足夠清晰、當我真的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時,外界的任何模糊都不會再影響我。

這個感覺,像是胸口射出金黃色的光芒。

愛的流動

現在回頭看,這些過程就是我練習去感受並對齊「愛的自然流動」的過程。

當我以為「被愛 = 安全感」的時候,我的投入太少,而不自知。我不知道怎麼付出愛,反而採用「加倍設定界線」的方式隔離感受。

當我以為「去愛 = 情感投入」的時候,我的投入太多,卻是為了某種「交換」,而不是真的愛對方。我不知道怎麼設定界線,反而試圖透過「加倍付出」來控制關係的走向。

當我在「真愛 vs 伴侶位置」之間掙扎時,我期待有一份標準的關係劇本能夠告訴我「現在應該投入多少」。我不想付出太少,卻也害怕投入過多;我抓不到「界限」和「流動」中的平衡。

在這個來回平衡的過程中,我常常有股「認為自己必須馬上決定」的焦躁和不安,但是又做不出決定、卡在中間。這時候,我讀到了《開啟跨次元熱線》這本書。

裡頭,作者提到星際議會的教導之一是:

不需要對任何事做出重大決定;讓一切成為「無需選擇」的狀態。

我很好奇,真的有可能嗎?

—— 嗯,真的有可能耶。當穿越恐懼之後,「必須決定」的焦慮也會跟著消失;雖然這不是一次性的過程,雖然每次落入恐懼中時,又會覺得「必須決定」是鐵一般的事實。

但這是可能的。

認領自己的恐懼,然後讓關係像水流一樣順流而下。

我們都會來到更開闊的地方。在這裡,會發現:如果有任何決定需要去做,那也是「決定去愛」這個決定。無論關係的樣貌是什麼,愛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意義。

我想到基督徒的 WWJD 手環。有時候,我覺得自己好像也戴著一個隱形的手環,上面寫著 WWLD ——

「What would LOVE do?愛會怎麼做?」

Photo by Paul on Unspla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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